東方呈魚肚白的時候,太陽吃力地爬上滿目瘡痍的山頂。翟從福疲憊地走出帳篷,用雙手揉了一下紅腫的雙眼,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。作為武警水電三總隊政委,他已記不清這是在魯甸抗震救災一線的第幾個不眠之夜。此刻,不遠處的紅石巖堰塞湖上,150多臺挖掘機顯然忘記了白天和黑夜,揮舞著一只只長長的鐵臂叫得正歡。
嘈雜的機器轟鳴聲是翟從福最大的享受,用他自己的話說,堰塞湖就是懸在災區人民頭頂的一把達摩克利斯劍,只有讓挖掘機不停地轟鳴才能解災民于倒懸之中。所以,這聲音就是災區人民的生命交響樂,他一分鐘聽不到這聲音,心里就一分鐘不踏實。
時光追溯到8月3日下午,那個山河搖落、烏蒙命舛的悲情時分。翟從福正坐在返鄉的公共汽車上,他的身份是國防大學的一名學員,平時忙于工作沒有空閑回老家看看,這次他準備利用暑假回家好好照顧一下父母雙親。就在這時,云南魯甸地震的消息從手機的新聞里跳出來,他一下子從座位上彈了起來。“師傅,停車!”作為水電部隊的一名老兵,他清楚震區的百姓此刻需要什么。
幸福與使命擦肩而過,戰場永遠是軍人奔赴的方向。回到部隊,翟從福與在基本指揮所的總隊長梁建忠電話溝通后,邊行軍邊向部隊發出作戰命令:“立即組織駐滇所屬部隊第一時間全力投入搶險救災。”
兩個小時后,365名官兵攜帶89臺套大型救援機械和500余件小型搶險工具疾馳災區。在他和副總隊長付廣均的具體指揮下,一場與時間賽跑的“生死時速大救援”在崇山峻嶺的震中魯甸全面展開。
“有一線希望,就決不放棄,盡全力施救!”翟從福把官兵分成3個搜救小組,攜帶液壓鎬、液壓鉗、小型發電機等工具,冒著余震,翻越亂石,徒步前往附近的光明村、大坪村、苞谷頭村、紅箐村開始救人。“黃金72小時”里,他帶領官兵先后轉移救治運送傷員373人,重傷員6人,轉移安置群眾89人。
“快,牛欄江紅石巖村發現堰塞湖!”4日凌晨,翟從福放下堰塞湖偵測分隊打來的電話,迅速安排有關人員進行實地察看,這是第一支組織對堰塞湖進行勘測的部隊。
險情,千鈞一發!難度,前所未有!
經勘測,這個堰塞湖風險等級為最高級別I級!2.6億立方米,總庫容是北京十三陵水庫容量的三倍還多,水位以每小時約0.8米的速度上漲,如果不及時處置,將嚴重影響上游9000余名群眾生命財產安全,淹沒8500余畝耕地;威脅下游10個鄉鎮,人口3萬余人、水電站7座。
沒有路,設備進不去。心急如焚的翟從福會同技術專家反復琢磨。“逢山鑿路、遇水架橋,必須第一時間搶通道路!”翟從福決定,搶險官兵多路挺進堰塞湖,一路通過漕渡門橋向堰塞體運送機械設備,另一路在沒有路的懸崖上開辟道路。
頭頂懸石,腳下深淵。通往紅石巖堰塞湖的唯一道路必須經過一段150米的懸崖峭壁,可謂險中之險,難中之難。翟從福知道,不僅施工技術難度大,而且潛在安全隱患高,隨時都可能發生塌方和滾石。但是,他依然沖在隊伍的最前面,發出鏗鏘誓言:“哪怕是刀山火海,我們也要闖進去!”
翟從福的心里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,他多想早一刻看到挖掘機忙碌的鐵臂,多想早一秒聽到這動人的生命交響。步步驚心,時時危險。短短150米懸崖路,翟從福指揮部隊干了30多個小時,先后爆破7次,懸崖路一點點被打通,就在離堰塞體還有600米時,泥濘的道路夾雜著一塊塊巨石將他們擋在堰塞體之外。如何清除這巨大的“攔路虎”,爆破、地質專家仔細討論著掘進方案。經實地勘查、精確計算爆破孔的數量、間距、深度以及裝藥量,他們最終決定采取“控制松動爆破”的原則進行爆破作業。15個小時的艱難掘進,道路被搶通,他卻累得差一點摔倒在地。
險象環生的堰塞體上,他帶領官兵寫下累累戰果——
8月7日10時,第一臺設備通過漕渡門橋成功登陸堰塞體。9日凌晨5時,經過120多個小時夜以繼日的艱苦鏖戰,一條29公里長、通往堰塞體唯一陸上通道全線打通,一臺臺大型設備陸續向前開進,堰塞湖泄洪槽開挖作業全面展開。
率先垂范,身先士卒,就是戰場上的無聲命令。堰塞體上溫度高達40多攝氏度,翟從福每天疾步穿行在由滑坡和巨石組成的死亡線上,穿爛了2雙膠鞋,腳底磨出了血泡,嘴角開裂、喉嚨沙啞的他有時一口氣喝掉好幾瓶水,卻連一滴尿都沒有。此時,他背包里國防大學下發的“假期鑒定”還是一片空白,但在抗震救災的戰場上,他早已開始書寫……
泄洪槽開挖戰斗打響了。700余名官兵同時作業,150余臺挖掘機揮舞鐵臂,向著臃腫的堰塞體發起強攻。他要向黨和人民交一份合格答卷,要向國防大學交出一份沉甸甸的“假期鑒定”。
他完全鐘情于機器的轟鳴。有一次,上級領導給他打電話詢問戰況,他竟然對著手機大喊:“你說什么?大聲點,我聽不見!”他確實沒有聽到,他的耳膜里只有挖掘機發出的生命交響。
8月12日晚9時,經過5天6夜的晝夜奮戰,水電官兵在750米長的堰塞體上成功開挖出了一條深8米、底寬5米、上方長29到40米的泄洪槽,這標志著懸在災區人民頭上的“懸湖”險情被解除,牛欄江上濺起一朵朵奔騰的浪花。站在壩頂的翟從福長長舒了一口氣,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微笑,此時,他腦子里還是那一曲曲雄渾壯美、不絕于耳的生命交響。
(來源:解放軍報)